ANQI.ROCKS

Jul 28, 2023

葬礼

应该是我十四五岁的时候,高中,跟家里大人去上坟烧纸。看到黄土陇头。感到可怖又悲哀。

畏惧死亡。竟然人人都逃不脱。悲哀我眼前的坟头。说不清哪个坟下埋着谁,谁的父亲儿子丈夫(女人的坟几乎没有,没有原因),如何度过一生。由此即彼,渲染成对自我命运的过分紧张,甚至造出一种当时无力承受的虚无。

后来今日,送别我血缘中父亲的父亲。心中几无微澜。牵绊早已在宣判恶性肿瘤后的震惊,以及病情持续的半年中耗尽。耗着,旁观人感受不到其中焦灼,局中人恨不能解脱。

这解脱又不是能说的,连想都是禁忌。可怎么能不想,病中的他已是认不得人的残暴猛兽,出口伤人、脾气暴烈、行为怪戾。身边人只得依从。伤人又不自知,出口就是权威命令,稍不合意,便大兴眼泪,情感要挟。他要做百分百的太阳,你九十九分就是大逆不道。不合意的一分,要用一只碗碎来惩戒。

就是很平静地随了乡俗仪式,黄土捋平,新坟堆起。上百人站在他坟前。献花烧纸,祭酒跪拜。

开进山的十多辆车,带的黄纸有一米高,烧了又烧。第一天跪到脚发麻。客人来要跪拜,孝子贤孙是跪着陪礼。今天挣扎着用膝盖顶着跪。膝盖也肿,就索性在土上铺了纸壳坐下。

黄纸,烧了又烧。将近1个小时,终于基本烧尽了。百余号人在他坟前磕头。一拜,再拜,三拜。

拜完了,烧尽了。孝子贤孙身上的白孝回给祖坟,又分发了新毛巾换孝。带着身上焦灼的土、汗,两天睡眠不足疲惫的眼睛,混杂着这一切的难闻气味下山回家。

将近五百人围了一天半水泄不通的院子,已经宽敞起来。院子里烧了一天半的火炉,也已经收拾起来。来吊唁的客人已经散了。孝子贤孙身上的孝也回了。杀了一头牛七只羊,厨房里的肉山不断缩小,也预告尾声。

剩下这一百家里人,吃了最后一班牛骨、牛肉汤,断断续续和奶奶打招呼,三三两两的走了。我在院子里和久违的亲戚闲聊两句,也跟奶奶道别。

“需要啥给我视频。
一般周日我给你打。”

我也回家,想洗澡,想睡觉。
在这样一个下午,困极了。

2023-07-28 凌晨2点
兰州飞北京航班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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